观点 | “公募分享型”联合筹款的价值、问题与出路发布日期:2022-04-13
本文为:“公益论沙龙——中国式联合筹款有什么新的发展思路”中嘉宾的分享。
分享人:罗海岳 字节跳动公益运营负责人
彭艳妮 南都公益基金会秘书长
卢玮静 中国矿业大学(北京)副教授、北京七悦社会公益服务中心主任
2月8日,方德瑞信发布《中国公益慈善联合筹款模式研究报告(征求意见稿)》,报告指出了公益行业当前一些很关键的问题,并提出:“联合筹款模式首先需要服务于社会治理共同体,而不是机构或互联网平台自身的体量与规模。”
2月18日,方德瑞信联合共益资本论邀请了《中国公益慈善联合筹款模式研究报告》主创团队,互联网平台代表、公益机构负责人、业界筹款专家,探讨中国式联合筹款面临什么问题,有什么新的发展思路?
以下为沙龙上嘉宾们的分享:
在中国现有的政策环境下,并非所有的公益慈善组织都能进行公开募捐,公募资质是一个稀缺资源。“公募分享型”联合筹款模式是这一制度体系的产物,公开募捐的合法性身份是这一模式的起点。
在互联网筹款平台兴起之前,中国公益慈善行业各圈层交集不多,基于分享公募权的联合筹款只是零星出现,但2015年之后,腾讯 99 公益日改变了行业格局,平台的流量红利与便捷的点对点筹款技术,将公募基金会、非公募基金会与一线组织从各行其是的轨道上卷入其中,自此,“公募分享型”联合筹款模式一飞冲天,一跃成为国内最主流的联合筹款模式。
一晃七八年过去了,此前更多地集中在合法性身份与资源层面的竞争已经进入尾声,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到来,基于议题价值、专业性、公信力的竞争将成为更重要的内容,“公募分享型”联合筹款模式也到了需要作出改变的关口。
价值:
公募机构向一线组织分享公募权,再通过头部几家互联网筹款平台的一些偏中心化的资源分配方式,让大部分资源集中在大机构手里,这符合下效率最大化和风险最小化的原则,由此形成了我们现有的公益筹款生态。
这并不必然是好事或者是坏事,这是一个中性化的事情,是一个历史阶段。
一方面,“公募分享型”联合筹款模式创造了新的发展的机会。公募机构会在新的市场环境下试错,这些机构相对体量大,人员多,成本也更充足,有比较强的抗风险能力,有能力帮助很多草根机构去探索新模式。当大机构总结出一些经验了以后,输送给网络的伙伴,许多公募机构提供了很有价值的服务。
此外,公募机构能为生态网络里的伙伴提供基础设施,诸如财务,管理咨询,项目执行,也许还包括仓储物流等各方面,能形成集成效应,设想一下,如果没有这样的集成效应,许多成本是小机构难以承担的。
同时,这一模式也给很多小机构提供了一些配捐,一些额外的资源。
因此,理想的情况下,大机构可以通过“公募分享型”联合筹款模式形成规模效应,从而更高效地服务更广泛的生态网络,并很好地连接互联网平台跟一线机构。这是“公募分享型”联合筹款模式的价值所在。
但我们也应该看到,现实的情况未如理想,许多公募机构在享有规模化红利的同时,并未为其他机构提供有价值的服务。
问题:
目前,许多公募机构只是简单地“出租”自己的公募权,没有组织能力培训,没有提供项目的指导,或者别的支持或服务。与之合作的小机构需要动用自己的资源去筹款,而得不到太多帮助。
但是,一线机构辛苦筹得的钱,却要进入公募机构,让公募机构的资金盘子得以做大,而成功把盘子做大了的公募机构,往往又能得到互联网筹款平台给予的、对于公益机构而言非常宝贵的非限定性资金,公募机构可以利用沉积的资金进行保值增值的理财运作,因此形成了大量资金沉积在公募机构的局面。
而这些钱,本可以给到一线组织,让他们更好用于项目实施,或是机构发展、理财增值。但目前部分一线机构需要向公募机构申请“报销”的财务流程,使得他们完全没有资金运作的空间,甚至需要垫资执行项目。
在“公募分享型”联合筹款模式下,公募机构获得了资金成为了“枢纽”,但服务支持一线机构的力度却不够,这是目前存在的一大问题。
没错,在中国现有的政策环境下,公募资质是一个稀缺资源,但是,这种严格限制公募权的现状并不符合《慈善法》的精神。
慈善法第二十二条规定:依法登记满两年的慈善组织,可以向其登记的民政部门申请公开募捐资格。
尽管由于缺乏操作细则等种种原因,申请获得公募资格的难度还比较大,但应该意识到,历史大趋势是向前发展的,应然之事,总会有兑现之日。
以中国经济发展为例,上个世纪80年代刚刚改革开放时,很多机构、部门坐拥特权,仅通过倒卖批文就能发财,但在今天显然不行了。所以,我们应该用发展的眼光去看问题,日后《慈善法》落到实处,单纯出租公募权的公募机构恐将退出历史舞台。
因此,公募机构应做更长远的打算,从现在开始就加强自己的品牌竞争力,需要去认真考虑一个问题:你要想创造什么样的价值,让更多小机构愿意跟你在一起?
出路:
如果把目前能见的联合筹款现象视为冰山上的一角,露出水面的部分大致有两个维度:
一是合法的身份,即公募资质的问题;二是资源,很多机构借助联合筹款,不管是腾讯99公益日也好,其他互联网公开募捐平台也好,一定程度上都带来了流量或资源。
但冰山底下东西是更重要的。
过去七八年,行业的竞争更多集中在合法性身份与资源层面的竞争,现在正在进入下一个时代,公益项目要更加下沉,更接近社区,更接近于实际需求,最终看谁能更有效地回应社会问题。如果公益行业转向这个层面的竞争,合法性身份和资源就不再是最关键的问题。
要完成这个转型,目前冰山下有三个要素是需要挖掘的。
一是议题价值链上的共同体,多家机构共同进行一个筹款,是一起去回应一个什么样的问题?
二是专业性。一个公益机构有没有本事有没有能力去系统化地解决一个社会问题,或者回应一个社会需求?公众为什么会信任地让一笔钱进入到一个平台,然后这个平台又基于什么原则来分配资源?
三是公信力。一个公益机构如何去调动更大的社会化的参与、建立社会信任,让更多的人卷入到某一个议题中?这个时候的筹款也许意味着有效的传播,意味着价值认可,意味着更多的东西。一个建立了社会信任的公益机构就像一脚踩在了坚实的大地,站在了解决问题的位置上,再去考虑如何提高行动的效能。
国际上的联合筹款,本质上就是基于解决问题的有效性,以及搭建信任的基础,从一开始明确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议题。
中国社会结构与社会信任的建构,跟国际上有很大区别。我们需要去构建一个新的信任关系,这个信任关系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圈里面的朋友,而是基于公众对一个公益议题的认可度,然后来建立一个新的信任关系。
未来,联合筹款不是靠流量带来的信任,或是特殊关系带来的信任,而是基于人们对议题的认同,对专业性的认可,在人与人之间的普遍关系里建立信任,并在这个格局下开展联合筹款,这必然是一个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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